于逆风中守护，在大潮中前行（寰宇平）

在历史的十字路口，是筑起隔绝的“墙”，还是搭建开放的“桥”？面对经济全球化大势，任何一个国家，无论大小强弱，一旦背离了潮流大势，终将落后于时代
国际经贸格局正处于深度变革之中。在世界贸易组织成立30周年之际，国际贸易体系呈现出两个突出特点：一方面，个别国家发起的贸易战、关税战，严重冲击世界经济、损害国际贸易规则；另一方面，各国面对挑战主动求变，各类区域和多边贸易协定激增。有国际观察人士担忧，全球经贸合作版图正被一种由地缘政治博弈塑造的“丘陵地貌”所侵蚀。以规则为基础的多边贸易体制，这个曾经的世界经济“稳定器”，正面临前所未有的考验。
长远看，世界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经贸秩序？多边贸易体制将何去何从？回答这两个问题，需要以客观理性的全方位观察为基础，在纷乱形势中把握人心所向、大势所趋，避免一叶障目，才能不断汇聚共识和力量，推动国际经贸合作行稳致远。
（一）韧性：危机中应变
贸易，长期以来，一直被视为世界经济发展的基石。早在18世纪，经济学家亚当·斯密就曾说：“贸易如同桥梁，连接着世界的财富与机遇”。
二战结束前后，各方围绕战后应构建什么样的国际经贸秩序展开的深入思考，源于以邻为壑的贸易政策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有内在关联。20世纪30年代，贸易保护主义不仅将世界推入大萧条深渊，也被认为是导致人类历史上最具破坏性战争的催化剂。“教训显而易见：保护主义看起来或许像盾牌，但它很容易变成牢笼”，瑞典历史学家诺伯格认为，贸易保护主义放弃的不仅是财富，还有让文明熠熠生辉的活力和不断革新的动力。
着眼消除冲突根源，一种思想逐渐深入人心：推动各国相互开放市场，建立自由贸易体系。此后，以自由贸易为基本取向的国际经济秩序不断演进，成为全球稳定繁荣的重要保障。这一时期历史性的经济成功，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以关贸总协定和世界贸易组织规则为基础的国际贸易制度的稳定运行。其中，美国是战后国际经济秩序和多边贸易体制的主要建立者和参与者，也是长期受益者。
近年来，个别国家出于国内政治原因，经贸政策滑向保护主义、单边主义，不仅损害了其他国家正当权益，更动摇了多边贸易体制的根基。根据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的数据，2025年，全球关税水平持续上升，非关税贸易壁垒同步增加，导致企业供应链成本上升、盈利空间压缩。
破坏多边贸易规则的代价，是有可能回到关贸总协定和世界贸易组织建立之前以权力为基础的以强凌弱、以大欺小的国际贸易体系。问题随之而来：人类是否会重蹈历史的覆辙？
“尽管有‘强劲的逆风’，世界贸易展现出韧性”，世界贸易组织总干事伊维拉指出。放眼全球，各方推动开放贸易的努力不断加强。中国—东盟自贸区3.0版升级议定书正式签署，欧盟推进与南方共同市场和墨西哥的贸易协定，巴西和印度宣布力争到2030年将双边贸易额提升至200亿美元……这些努力，共同构成对单边主义的集体回应。
面对危机，各方的“应激反应”有其必然性。过去几十年，经济全球化高速发展已形成各国利益的深度互嵌——世界经济这片汪洋大海，不会因局部暗礁而改变奔涌方向。正如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杰弗里·弗里登所指出，单一国家摒弃多边主义并不意味着多边贸易体系终结，只要其他国家愿意在信任的基础上进行合作，体系仍能运转。
（二）重构：新生态萌芽
超越“危机反应”视角观察，国际经贸合作正发生更多深层次变化，塑造着未来全球贸易的格局。
从动力看，2000年以来，发展中经济体货物贸易增长4.6倍，远快于发达经济体，占全球比重从30%提高到45%，日益成为全球贸易增长的主要驱动力。2024年，南南贸易额达到5.7万亿美元，占全球贸易总额的比例已达到24%，同比增长5%。全球南方国家经贸联系不断深化，标志着全球南方正成为体系重塑的重要力量，将在全球经贸规则制定中发挥重要作用。
从结构看，全球贸易发展的增量空间正多元拓展。《数字贸易发展与合作报告2025》显示，全球数字服务贸易规模持续扩大，2024年达4.64万亿美元，同比增长8.3%。传统领域贸易增速放缓之际，数字贸易、绿色贸易等正逆势增长。由技术变革催生的新兴领域贸易发展不仅缓解了全球贸易失速的压力，也为全球经贸合作提供了更可持续、更具包容性的发展路径。
从网络看，各国纷纷打造多元贸易伙伴网络，以降低对单一市场的依赖、增强外贸韧性，彼此之间签署的区域性贸易协定已经从本世纪初不足百个增至目前的600多个。这不仅促进了贸易和投资政策的协调，也推动了全球经济一体化的深度与广度，为多边贸易体制提供了重要补充。
从产业看，大多数国家仍努力面向全球打造发展新优势，希望在全球价值链中重塑自身地位。阿联酋、沙特阿拉伯等海湾国家正加速布局人工智能、清洁能源等新兴产业，打破对石油出口的依赖；巴西不断升级燃料乙醇技术，将全球最大甘蔗生产国优势转化为技术出口优势；南非、肯尼亚、尼日利亚等非洲国家加速普及移动支付，力求把握数字经济发展机遇……各国主动作为，不仅有助于提升自身经济穿越逆风逆水的韧性，也将汇聚起更多全球合作的新动能。
无论是全球贸易的宏观图景，还是各国发展的微观选择，无不说明经济全球化正在适应新挑战、寻找新突破口。危机与应对、阻力与动力，相互作用、相互博弈之间，一个方向更加清晰：世界退不回彼此封闭孤立的状态，更不可能被人为割裂。
（三）未来：守护中创新
变革时刻，一种信念尤须坚守：多边主义是解决世界面临困难挑战的必然选择，坚定维护多边贸易体制才能推动国际经贸合作行稳致远。
今年是世界贸易组织成立30周年。以世界贸易组织为核心的多边贸易体制是国际贸易的基石，不仅支撑着全球贸易的健康有序发展，也是推动人类文明发展的重要力量，必须合力加以维护。有研究显示，工业革命以前，世界贸易增长率只维持在0.27%左右的水平；到了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多边自由贸易政策的出现，使国与国之间贸易壁垒逐渐减少、贸易摩擦得到有效解决，世界贸易进入了快速增长阶段，显著改善了全球福祉。
长期以来，多边贸易体制和区域贸易安排是驱动经济全球化向前发展的两个轮子，两个轮子协同增效才能推动国际贸易有序健康发展。多边贸易体制面临严峻挑战，给全球发展带来严重的不确定性和不稳定性。为维护经济全球化发展势头，各方在双边和区域经贸制度安排上的努力，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冲击影响，但并不能替代多边贸易体制。
着眼根本，国际社会应凝聚共识，合力维护多边贸易体制，推动世贸组织更好发挥积极作用。要提高以世界贸易组织为核心的多边贸易体制的权威性和有效性，坚持世界贸易组织改革的正确方向，维护最惠国待遇、非歧视等基本原则，推动国际经贸规则与时俱进，更好保障发展中国家正当权益。
作为世界贸易组织的负责任成员，中国积极践行自由贸易理念，切实提升贸易政策的稳定性、透明度和可预见性，大幅开放市场，为维护多边贸易体制有效性权威性作出积极贡献。当地时间9月23日，中方在纽约联合国总部由中方主办的全球发展倡议高级别会议上宣布：中国作为负责任的发展中大国，在世贸组织当前和未来谈判中将不寻求新的特殊和差别待遇。这一决定标志着中国在全球经贸体系中角色的重要转变，彰显了维护多边贸易体制的坚定担当。
面对贸易战、关税战，中国旗帜鲜明反对单边主义和保护主义，成为捍卫多边贸易体制的关键力量。巴西总统卢拉的一席话，道出了国际社会的共同期待：“当前形势下，坚定捍卫多边主义至关重要，保护主义、滥征关税无法带来发展繁荣，只会造成混乱，中方应对全球挑战的坚定态度给予各国力量和信心。”
历史从不直线前进。30年前，世界贸易组织的诞生，让世界相信贸易冲突可以通过规则化解；30年后的今天，当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秩序面临存续考验，国际社会的共同抉择将决定未来走向。筑“桥”还是筑“墙”，考验各国智慧。经济全球化是历史大势，动力助其前行，阻力促其强大。任何一个国家，无论大小强弱，一旦背离了潮流大势，终将落后于时代。
中国愿同各方一道，顺应大势，笃行正道，坚定维护多边贸易体制，推动普惠包容的经济全球化，以开放合作做大共同发展的蛋糕，共创繁荣未来。
《人民日报》（2025年12月04日03版）